《亦风亦月亦余生》 4. 来自黄经理的关怀 免费试读
星期一，韩叙依旧来送她上班，只是他说这周会很忙，中午就不来陪她吃饭了，晚上倒是能来接她。
她也不矫情，毕竟俩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早过了那种腻腻歪歪的年龄。而且他已经是某公司的高层，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家庭煮夫。
比起温情脉脉的小男人，她还是更喜欢事业有成的***。
看着他的背影，她有几分不舍，心里的甜意范开。
“小郭，你看什么呢？”
办公楼下，她正望着韩叙走向车门的背影愣神。
黄经理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她“啊”的一声尖叫，看见是黄经理，又吓了一跳。
她公司的这个经理黄韶华，已经六十多岁，正是因为他出色的业绩，公司董事会花重金把他返聘回来，全面负责公司的战略经营，企管部、设计部几乎是他直属管理的两个部门。
“黄总，您好。”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刚刚别吓丢了的魂，或者是差点跟韩叙去了的魂被黄总经理给无情地叫了回来。
“他是谁？你男朋友？”黄韶华一脸慈祥。
他对待下属一向很好，但是在工作上却分毫不让。
“是。”郭旭阳痛快地回答。
“怎么认识的？”黄韶华似是又慈祥了几分，郭旭阳觉得她看不清他笑意中的目的。
“相亲，”郭旭阳有些心虚，踌躇了一会儿又说，“呃……也，也是高中同学。”
“这样啊？”黄韶华略有所思，咂了一下嘴又说，“小郭，考勤完了，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些设计业务方面的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我？”郭旭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毕业七年，一直从事机械设计工作。作为一名基层的机械工程师，黄韶华总经理有什么事从来都是直接找他师父陈一豪的，可是从来没有单独跟她讨论过工作上的事情，莫非她最近光顾着谈恋爱，在工作上表现得太差了一些，让黄经理一下子注意到了自己。
她忐忑不安，跟在黄韶华略有蹒跚的脚步后，进了办公楼，一考勤完毕，就小跑着冲到他的办公室门前。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来。”
她轻轻地推开门，探出脸来看了看。
黄韶华在巨大的办公桌上似乎在写着什么。表情安静祥和，没有要大发雷霆的动向。
她这才放下心走了进去。
“黄总，”她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小郭啊，是这样，我在网上看见你和你的师父有一项关于风电吊具的专利？”
她挠着头，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未果。
工作七年来，她的师父陈一豪确实带着她做了不少项目，也在公司的名义下申请了不少专利，至于是什么吊具的专利，她还真是的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是哪个。东兴公司是做重型机械的，涉及的范围很广，风电也是国家发展清洁能源后逐步发展起来的一个分枝。
“你过来看一下。”黄总经理对她迷茫的样子有些不满，皱了眉头，转过电脑让她看。
在电脑上并不能看见专利的全部内容，只能看见摘要。
不过，她立刻有了印象，这确实是她和师父陈一豪的专利，专利文献还是她写的。
这项专利是她和他师父用了四年的时间，在开发风电吊具项目中，逐渐发现和总结出来。采购国外的同等吊具需要上千万元。
“那你对这项专利上的工作，都熟知吗？”黄韶华的语调严肃起来，好像审问犯人一样。
她缩了缩脖子，感觉脖子都在他的语气里寒冷了几分。黄总经理今天这是怎么了？带着必杀的决心！
她沉思着要如何回答黄总经理的话才能让这个突然威严起来的老人不生气，支吾了半天，脑子里却什么对策也想不起来。
而黄总经理的眼睛，好像射出两只冷箭，打在她这个想隐藏什么的妖怪的身上，立刻让她现了原形。
“嗯……，差不多。”她说，实话实说。
她那个时候是一直跟在陈一豪身边的工程师，是陈一豪一手带出了的人。设计风格和陈一豪相差不远。而且这项专利的资料都是她一一总结出来的，有些不懂得地方，她都找陈一豪搞懂了，至于设计理念和原理，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是有些细节上的东西，她可能不太清楚。
“你对你的职业，有什么想法吗？”黄韶华见她老老实实的样子，立刻赏了她几分好脸色。
职业规划？又问她职业规划。她对自己的职业，真的很迷茫。作更加出色的机械工程师？
为了她自己的个人问题，她最近可是都差点把职业规划给忘了。
以前的时候，她或许还想想。
三十岁的女人，找对象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吧？
“我，我，我……我没有什么想法。”她在黄韶华无敌的火眼金睛下，无处可逃。
但愿她的话，可不要叫黄总经理大发雷霆才好。
“好，小郭呀，你年龄也不小了，先解决个人问题当然是最好的啦！”黄韶华莫名开心。
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不会是要开除她吧？
她这些年工作出色，勤奋努力，是陈一豪的肱骨之臣。陈一豪有个什么事情或请假、或出差，她也是把项目组管理得很好。
莫非公司想卸磨杀驴？
她汗流浃背，冷汗！黄总经理办公室里的空调好像又冷了几分！
“黄，黄总经理，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对了，你和你师父的专利，是职务专利吧？”黄韶华话题转移得飞快。
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专利……个人问题，然后又回到专利。从新捋了一下思路，从法律等方面都综合地考虑了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
“没什么事，小郭，你觉得公司怎么样？”
又是什么意思，她心惊肉跳！
“很，很好呀！”
“待遇方面有什么不满意吗？”
她哆嗦了一下，真真地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工作七年了，虽然现在她已是副组长级别的存在，可是总脱不了一个副字。她的待遇不上不下，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她当然想说，能多给点就多给点吧。又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小工程师，跟公司的总经理抱怨待遇不是很妥当。她也知晓这些年她在公司没比中规中矩稍微出色了些，但并没有独立完成或主持过重大的项目。
“不妨直说。”黄韶华脸上的严肃荡然无存，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位慈祥的长辈。
她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我，我没有要求。”她咬了咬唇说，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可说完后，她心中的失落感就瞬间淹没了她。
没准是个涨工资的机会呢！
黄韶华的慈祥更甚了几分，呵呵一笑，让她就更后悔啦。奈何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
“小郭啊，好好工作。公司会给你机会，甚至给你机会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
刚毕业的时候，她是想着出人头地来着，可是一入职场深似海。在机械技术行业，她虽然有些见地，但是也不过是个稍微大点的鱼，看见海里的那些大家伙，她早就把出人头地这个目标再一次抛海里啦！
“对了，韩叙，你了解他吗？”黄经理的语气少了几分底气，像是试探。
但是她很快把这个试探的想法否定了，在黄总经理的火眼金睛里她这个小职员的想法，还有什么可藏的。
“不，不算了解。呃……在了解中。”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又觉得这个笑容十分不妥，立刻收敛起来。
“他，是重华的总经理。”说完，黄韶华又盯着她笑，好像非得看出点什么来不可。
她只知道他是某公司的总经理，至于重华不重华的，她并没有在意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说话，向黄韶华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黄韶华心领神会，“哦，是这样，重华想就风电项目与我们公司合作。”
她，恍然大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问过你的工作吧？”黄韶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当然问过，他还送她上了一个星期的班。
黄总经理想要知道的恐怕不是这个。
她立刻命令自己并不灵光的大脑去领会黄总经理的深层用意。
她的大脑不负所托，给了她两个极为关键的词语“专利”，“职业规划”。
她被这两个词吓了一大跳，刚才黄经理在拐弯抹角问她：有没有意向跳槽到重华的新项目？
“只是知道，但是并没有深入地探讨过。”她觉得她迷糊的大脑今天很灵光，给她发掘出的话语也这么深不可测。晚上，她定会吃顿好的，好好犒劳犒劳它。
“你知道什么是职务专利吧？”
这次她懂了，黄总经理是在实实在在地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因为私人关系泄露公司的秘密。
“知道。”她肯定地回答，脸上的诚恳被她故意地加深了几分，“公司培养我，也是需要投入很多的。”
她抓住机会，树立自己的职责形象。
“知道了，你去吧，叫你的师傅陈一豪来。”黄韶华挥挥手，放过她这个小喽啰，顺便让她把大喽啰叫来，好让他好好地警告一番！
她不知道黄总经理怎么跟他说的。陈一豪可是在黄总经理办公室待了更长的时间。
陈一豪回到办公室，笑嘻嘻的，不知道黄总经理许诺给他了什么。
他走过她身边，拍了她肩膀一下，笑意盈盈，意味深长：“旭阳啊，我们这十几年的付出，总算有点成效啦！”
机械工程师，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工作内容并非多高大上。从事设计的工程师就是在办公室，用电脑勾勒出各种立体图，有时候也需要进行二维转化。考虑用途，考虑尺寸精度，考虑材料选用……有时候也需要考虑加工工艺性。工艺工程师，就是考虑这个零件如何加工出来，在生产现场跑来跑去，加工中需要的各种工位器具的设计，出了问题找原因，改进。当然，还有质量工程师，测量工程师，设备工程师，实验工程师……都是因为机械行业的需要而延伸出来的岗位。并不是所有的工程师都具有整机的设计能力，有的人一辈子都只是在设计零件。有的工程师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十分重大的并且值得开发专利。
对于机械行业的工程师来说，五年，十年不过是经验累积的过程。这是个更加需要经验累积和数据支撑的学科。尤其是近两年，机械工业方面与电气、数控、液压等结合得更深。一个好的工程师不能只在机械方面出色，在电气、液压方面也需要有十足的了解才行。
在东兴公司，设计部是按项目走的。能分到陈一豪的项目，并且得到他老人家的器重，她是十分幸运的。
陈一豪五十岁不到，瘦高身材，长相上透着几分犀利，头发花白，做事雷厉风行，对待肯努力的项目成员肯栽培。
机械行业，是重男轻女的。女人在空间立体感方面和设计方面是相对欠缺的，当然天赋异禀的除外。即使如此，女人也很少能在严酷的工作环境（除了办公室，还要时常深入车间，同行都常说现场），和时不时地出差（研究设计思路，而出差的地方不是工地，就是山顶（风车就是立在山顶的ｸﾞｯ!(๑•̀ㅂ•́)و✧））中很难坚持下来，转行的不在少数。
能坚持下来且有点成绩的都是超人，郭旭阳就是半个小超人。不过，在今天之前她还不是，她只是平庸的小职员。
因为这个项目得到开发，体现了她不菲的工作价值，她的身价瞬间猛涨，晋级为女超人。
她本来也是不受陈一豪待见的，她刚进入公司的时候，分到他的组，他的脸可是都变成了茄子色，估计跟人力资源呕气气得。
在后来的工作中，她渐渐让他改变了想法。大家也许看过《起风了》那个动漫吧，她一直向往自己像那个男主角一样有天赋，有激情，也有能力的。
可是，不行！
她还记得第一次分配任务时，陈一豪一脸嫌弃地说：“小郭，你是女孩子，你就搞这个最简单的部分吧。”
第二天下午，他看见她还对着电脑画来画去，差点把电脑里的三维图玩成了动漫，虽然别人也没有交设计，可是他就是想为难为难她，或许小姑娘脸皮薄，知难而退就离开了最好。
他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厉声质问：“还没有完成吗？那可是最简单的部分！”
“师……师父。”她说。
他就知道，女孩子脸皮就是薄，再说句更狠厉的，她也许就会转组了，转行也是有可能的。他窃喜，志在必得地想着更加狠厉的话。
可是她说：“我已经把设计发给您啦。”
“我目前还不是你师父，设计交了，那你在做什么？”他语气更加狠厉了几分。一个新人，工作中在他这个项目组组长的眼皮子底下开小差也是不行的！
她转动鼠标滚轮，把她的设计更加全面地展示在他面前：“组长，我……刚按照您的思路，我整体都考虑了一下。”
他凝重起来，项目组里还从来没有人关注过整体设计。即使关注过，也没有人像她一样用软件把这些画出来，还有这么快的进度。
“你都什么时间做的？”他从她手中接过鼠标，认真地研究起她的设计来。思路不算新颖，结构也并不合理……
“我，……工作，回家都做。”她不自信地说。
他被她的努力所感染。
她就像刚毕业的他一样。那时候，他成绩并不好，挂科挂得连学位证都没有拿到。是公司信任他，给了他机会。
为了这份信任，他比别人努力，更加比别人坚强。在面对质疑和压力的时候，他从未放弃过。
她正式成为了他的徒弟。他教给她的，除了设计方面的东西，更多的是加工经验方面的内容。这些都更加需要现场经验和时间的累积。
同时他们也成为了工作上的搭档，七年来，两人合作的设计项目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如今，他们的那个付出了多年的公司备胎项目终于有机会转正，而他们的工作也终于得到了公司的认可。
